自2月24日俄罗斯总统普京下令在乌克兰实施特别军事行动以来已过一月。战争本身造成的影响、美国和欧盟采取的一系列经济制裁,以及俄罗斯的反制措施,不亚于全球国际关系、经济和政治领域内的一场海啸。而这场海啸对我们每一个人都已产生影响。
俄罗斯是中国农药出口前十的贸易国。冲突以来,中俄双方企业就物流,财务结算等问题努力进行沟通寻找解决方案。3月,俄罗斯南部的春耕开启。在危机下,俄罗斯本土农化市场是否稳定,这也是很多中国企业所关心的。俄罗斯企业当前的经营情况如何？应对危机做了哪些措施和准备？未来将有什么样的发展计划来确保自身发展和本国粮食生产安全？带着这些问题我们采访了几家俄罗斯本土的农化企业。
受访企业
AvgustGC “Shans”Agro Expert Group
2022种植季得到保障 助剂供应链或面临重构
当前,俄罗斯本土几家较为大型的农化公司2021种植季的产品原料进口均已基本到位。这与国内厂家估计的2021种植季俄罗斯采购70%已完成的情况相符合。
俄罗斯本土最大的农化公司之一Avgust的总经理Mikhail Danilov介绍说,Avgust在俄罗斯销售的95%的农药是在俄罗斯联邦和白俄罗斯的工厂生产的。正常情况下公司在下一个种植来临之前就组织生产。而鉴于新冠疫情带来的后勤挑战,例如集装箱短缺、原药及制剂成分的交付时间增加等原因,公司甚至比之前更早地进行合同签订,因此在2021年末和2022年初,工厂已将必要的生产原材料全部就位。目前,从欧洲的发货和运输情况变得非常复杂,但是部分产品依旧可以通过由欧洲港口经中国到港。
GC “Shans”登记主管Kseniya Polyakova表示,俄罗斯整个植保市场中,除了与世界经济形式相关的物流困难外,对俄罗斯的原材料供应基本都没有问题。所有与供应商达成的协议都能得到执行。GC “Shans”99%用于2022种植季的农药和微量肥料生产的原料采购已经完成。因此,在2022种植季,向客户交付产品将得到保证。此外,从物流和价格的角度,公司已经开始考虑以最高效的方式与原料供应商商讨提前进行下一季的供应,这些原材料包括农药活性成分、表面活性剂、溶剂以及实验室样本等。
可能的供应危机将发生在农化助剂上。目前全球高品质的助剂供应商主要集中于欧美国家。索尔维(Solvay)和科莱恩(Clarient)等主要助剂供应商都已经表明将暂停在俄罗斯的业务。Kseniya Polyakova指出,如果当前的局势不能尽快改变,那么所有的俄罗斯植保生产商都将不得不寻找价格更为合理同时品质获得保障的表面活性剂制造商。而构建这种新的供应链,并将其整合到产品生产过程中需要花费时间,必须确保这些新的原料符合标准和质料要求。好的消息是,俄罗斯政府机构准备通过组织物流走廊、增加补贴、甚至通过州一级与海外合作伙伴进行沟通等方式来支持俄罗斯生产商。
索尔维是俄罗斯RusVinyl合资企业的合作伙伴之一
图源：Vladimir Smirnov, ZUMA Press/Newscom
加快人民币结算进程--“正确而及时的决定”
冲突发生后,俄罗斯的7家主要银行被踢出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讯协会(SWIFT)国际结算系统,卢布汇率暴跌,这对俄罗斯企业与境外供应商的交易造成了障碍。
Mikhail Danilov表示,现在通过俄罗斯银行向欧洲银行付款时确实存在一些问题,但Avgust已经设法解决了这些问题。值得注意的是,在资金支付方面,Avgust很早开始就和中国合作伙伴转用人民币结算,通过不受制裁的银行与美国和欧盟的合作伙伴合作。接下来,如果美国和欧盟对所有银行实施制裁,预计公司将转向以人民币和卢布为主的其他货币交易。
自美国冻结俄罗斯联邦中央银行以美元计价的外汇储备以来,国际贸易向人民币和其他货币单位转换的进程因此急剧加快。中俄两国也讨论了在国家之间以本国货币进行贸易。Avgust此前就已经意识到美元没有良好的货币前景,并遵循了国家领导人的建议,Mikhail Danilov 说道,“这被证明是一个正确而及时的决定。”
Kseniya Polyakova透露,GC “Shans”正在就付款与海外供应商进行各种方式的沟通,包括由于当前货物交货时间延长而增加分期付款期限等。
现在,已经可以明显观察到俄罗斯企业普遍转向与亚洲国家的互动。GC “Shans”一直以来与中国和印度等国进行原材料的合作。当前俄罗斯所有行业都将目光投向了东方的伙伴国家,现有的物流路线承受高负荷。“我们希望俄罗斯联邦交通运输部和工业贸易部已经着手制定额外的物流计划和交通枢纽,以帮助避免物流奔溃。” Kseniya Polyakova说。
短期内农资价格不会出现太大波动 未来趋势难以预测
从2021年下半年开始,俄罗斯的农药和化肥价格就处于上涨通道,这是由许多影响的因素造成的,包括国际能源危机、物流危机、来自中国的原材料短缺,以及卢布汇率波动等。目前,几乎所有用于生产和基础设施的资源的价格都在严重上涨。例如,俄罗斯国内的物流服务价格平均上涨了30%。欧陆物流价格不仅上涨,来自欧盟的卡车运输还需花费更长的时间。一些欧洲和美国的农药公司以物流问题为由拒绝履行部分合同。但是俄罗斯农化市场最大的公司如Avgust、先正达、Schelkovo Agrohim等,他们已经有足够的供应量来保证2022作物季的农资投放,因此短期内价格不会出现太大波动。
Mikhail Danilov透露,到2月底,Avgust通常可以确保至少80%的本季销售收入。因此,美国和欧盟单方制裁并不是供应和物流的主要障碍。此外公司还透露,他们的欧洲伙伴中没有因为政治原因而拒绝提供产品。Avgust不会修改已签订合同和以发货产品的价格,但要求合作伙伴根据贷款协议提前付款,并准备将价格保持在卢布,“所有人都能理解当前的情形,并通过商议最终达成了一致”。
对于新的农药订单合同,Avgust提高了价格,市场中的其他公司也正在这么做。Mikhail Danilov说道,因Avgus的产品成本与人民币、美元和欧元挂钩,卢布贬值对公司财务影响较大,如果卢布汇率不下跌,那Avgust将被迫提高产品售价。
总体来看,无论是农药还是化肥,这些产品的供应和价格在本季都会得到保障。但对于未来市场趋势,几家公司的受访人均表示,价格会随着生产方式和生产资源成本的增长而增长,由于多向因素的存在,以及世界经济形势的变化,上涨的百分比还很难预测。
Mikhail Danilov认为,由于欧洲和以色列向俄罗斯提供相同螯合形式的微量和中量元素,因此也许物流原因会造成微量营养素肥料的供应问题,进而影响定价。Agro Expert供应全俄25%的甜菜农药用量,公司执行董事Aleksandr Zhelonkin表示,当前公司原材料价格呈下降趋势,这主要是由于来自中国的农药活性成分价格整体稳定,但未来公司产品定价还将考虑物流成本的不断上升。汇率波动也是重要的组成因素,此前,俄罗斯联邦的贸易差额使得该国财政部强制企业出售80%的外汇收入,这可能会使汇率下降到俄罗斯在乌克兰进行军事行动之前的水平。
跨国公司暂停当地业务 本土企业加快产能扩增进程
真正应该考虑的是2023作物季。俄乌局势让西方世界马不停蹄地与俄罗斯进行切割。在冲突发生后,相对石油天然气等行业的迅速跟进,农业公司似乎显得更具“人道主义”精神,基本保证了现有业务不受影响,但新业务和投资停摆。
先正达、拜耳、巴斯夫是俄罗斯农化市场TOP5企业中的三大支柱。先正达已经表示将继续向俄罗斯农民供应种子和化肥。巴斯夫停止了在俄罗斯和白俄罗斯的新业务,但不会关停现有活动。拜耳公司也发布声明,无限期地停止在俄罗斯和白俄罗斯的投资,但公司已经向俄罗斯农民提供了2022年度的农业物资,并将根据乌克兰的局势发展来决定是否向俄罗斯提供2023年及之后的农业物资供应。
除了农化公司,四大粮商中路易达孚公开表示将暂停在俄罗斯的业务。其余三家邦基已暂停任何来自俄罗斯的新出口业务,但其在俄罗斯油籽压榨厂仍运营。嘉吉和ADM布声明将缩减在俄罗斯的业务活动,但将继续在那里经营“基本”食品设施。
俄罗斯农业市场广阔,农化增长前景良好,并有可能成为世界第五大农药市场,如果美国和欧洲的农药公司退出市场,本国农业生产所需的农资投入将有可能面临短缺。因此,当前俄罗斯植保产品供应商肩负着保障该国农业生产者所必需的农业投入品的使命。同时,也许将有更大市场份额为有准备的俄罗斯本土企业腾出。
事实上俄罗斯本土企业一直在不断提高自身生产力,在此次危机下,更是加快了增产的进程。
Avgust在俄罗斯和白俄罗斯拥有三个制剂生产厂。其中最为现代的一座工厂 “Avgust-Alabuga”已从2019年夏天开始投入生产,目前尚未达到设计产能。公司拥有大量的储备来增加制剂产品的生产,除自身供应外,还可为其他农药公司外包生产。此外,大约在两年前,Avgust的俄中合资企业湖北沃富思开始生产农药活性成分,未来在这家工厂将生产三十多种活性成分。同时,Avgust也对中国合作伙伴及时交付产品和给与的支持表示了期待。
位于俄罗斯联邦鞑靼斯坦共和国Alabuga 经济特区的Avgust-Alabuga工厂
图源：鞑靼斯坦共和国商务部
在农产品生产和供应方面,Avgust同时也是一家农业控股公司,拥有约25万公顷的土地,以及奶牛养殖等业务,这类农工综合体不仅将保障俄罗斯粮食安全,还将继续保持农作物产品的出口。
GC “Shans”在俄罗斯的“Shans Enterprise” 工厂于2020年投产,该工厂的生产潜力为每年5000万升植保产品。自从工厂投产以来,公司逐步提高产能,2020-2021生产季植保产品产量超过500万升。2021-2022的计划产量为1000万升,到2022-2023提升至2000万升。
Kseniya Polyakova说道,“GC Shans的目标是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因此,现在我们正在额外购买更多的原材料来为种植者继续生产产品。”该公司透露,本季Shans Enterprise的计划产量已经增加了11%,公司将密切关注形势,在必要时进一步增加产量。
Agro Expert也表示公司不断提升生产能力。当前,Agro Expert公司密切监控市场情况,在原材料方面,公司正在向供应商寻求提前交付下一季产品的可能性,以便迅速响应市场的新需求。Aleksandr Zhelonkin说道,“现在即使一些大型的市场参与者暂停市场活动,我们也能满足客户的需求。”